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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家笔下的崂山丨张陵：崂山之秋

2023/11/21

《崂山之秋》（节选）

作者：张陵

张陵，福建厦门人。文学评论家，现为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。著有理论专著《告别古典主义》（合作），另发表大量文艺理论及评论文章。

秋天去崂山，天高云淡，空气清新。树叶都红了，非常漂亮。到处都能看到红彤彤的枫树，金灿灿的银杏树，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红叶子树。坐缆车登顶赏秋，是个好选择。一路上升，先是红了黄了的叶子，慢慢得就过渡成了一片秋的色彩。这色彩在你脚下移动，静静地走着，越升越高，视野越来越开阔，整座山整片岭都染红了一般，甚至也把山间的云染红了。真是“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”。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高处看红叶，感觉非常神奇。本来，应该一并观赏山石的。崂山石头千奇百态，造型怪异，值得一看。可这个时候，看着这一片片，一团团的红，竟是忘了品味石头景观了。

崂山来过多次，都不在秋天。记得那年来是夏季，朋友鼓动我走路上山，说曲径通幽。石径坎坎坷坷，高高低低，倒不算难走，就是穿行在闷热憋气的林子里，得湿透几次衣服，寻幽之情早已被赶紧找个凉快地方的实用心态所替代了。登上山顶，一览众山，心旷神怡，全身松快了许多，方能体验登山之爽。这一次，虽坐过缆车，仍不过瘾，定是要找个机会走着上山。
进入九水游览区，就全靠步行。说是去看瀑布，其实谁都知道，崂山虽然水资源丰富，但在秋天枯水季节，是看不到什么壮观的瀑布的。不过，人们好象也不在意，都挤在窄小的山路上。上上下下，走走停停，欢声笑语，熙熙攘攘，经常要相互侧身礼让，才能通过。

路的一侧是树林。红叶随风飘下，落在林子里，积了厚厚的一层。记得小时候，会把红叶捡来当书签，或送给看好的女孩子，玩点小资情调。现在已经过了纯真的年代，只是不时想到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的古意诗境。路的一侧是山涧。水很少，但清澈闪亮，上面还漂着红叶子，绕着涧里的石头缓缓流了过来，颇有情趣。路人告知，沿这山路前行十数公里，可以走出崂山景区。潮音瀑无需走那么远，半个小时便可到达。瀑布还在，但水流不给力，水势平淡无奇，只是积了一片小小的清湖。伫足水边，可品赏留在崖上的民国人士叶恭绰所题“潮音瀑”三个大字，想象一下，大水季节到来的时候。
没有打算拾级而上，走更远的路，便沿来的路下山。山脚下有些农家院子。胶东地区的樱桃相当出名，满山遍野都种上樱桃。但这个季节，樱桃没有了，柿子却成了主角。每个家家院子里，都长着柿子树。树叶子都掉光了，只留下红红的柿子沉甸甸地挂满枝头。风一吹过，树枝不停地晃动，树上的柿子仿佛马上就要掉下地来一样。这是中国北方农村常见到的最殷实富足的秋景。

太清古树

可能是面朝大海，背靠青山，冬暖夏凉的地理优势，太清宫的秋色来的似乎要晚一些，整个小环境还是以绿为主调，只是清凉的山风吹来，让人感觉到了秋意。崂山是座出名的道山，道教文化积淀深远丰厚。山里面，藏有不少道观仙洞，一路走，一路都能寻访。不过，崂山道教文化的名气和亮点，还数太清宫。人说，不到太清宫，就不算到崂山。
每次来青岛，有可能的话，喜欢到这里走走看看。不是我对宗教什么研究，也不是对道教文化有多深的认知，而是还想看看太清宫里那些千年银杏树、老槐树、老榆树、老柏树。太清宫内一棵汉柏，为西汉时期张廉夫创建太清宫时亲手成栽，至今有2100余年，是这些老树里年纪最大的。其他的不少过了上千年，也有数百年的。这些树经千年风雨，仍挺立不倒，仍枝繁叶茂，生命力如此旺盛，真是不可思议。想到人生如此短暂，不免有些莫名的感伤。
有时还会徘徊于树下，做梦般地把自己记忆中的历史、文化碎片组装起来，形成一个时而清晰、时而虚渺的画面，看见千年以前，几个安贫乐道的道士，在寒风里瑟瑟发抖，坚持磨炼着自己修行的意志，锻造着一种超凡脱俗的品格，追求着仙风道骨的理想境界。他们当中，多少人得道成仙，我们并不知道，但我们知道，这些树就是他们一代一代人种下的。道士们不管他们有坚强的意志，有多高的道行，都走向生命的终点。树也会一棵棵死去，但总有那么几棵，活了下来，活到今天，代替那些清苦伟大的修行者，把苍桑的历史和古老智者的信息传递给我们。
宫内那棵老茶树，在这里，算是个小字辈。那活力十足的样子，如果没有专门说明，真看不出有好几百年的树龄。偏偏在这样无花的季节，开了花，就象一个热情奔放不与世俗同流的“愤青”一样。我去看的时候，花开得旺，满树都是。一朵朵茶花吸引着我们在树下伫足很久。仔细一看，还有不少含苞花蕊，大概准备开一个冬天。对于有文学情结的人来说，一定要去看看那棵有名的“绛雪”的。也是一棵老茶树，因为是清代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蒲松龄的作品《香玉》原故事中的原型，所以注定要留芳百世。我一直认为，这是太清宫可能也是整座道山最富有人间烟火的故事。
最近正好接触到一个资料，说我国现存古树有32万棵之多，是人类自然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正在加以保护。社会上也正在兴起对古树认知欣赏的古树文化。我倒是想，这些古树都是从人类手缝里躲过的幸存者，一直处于不安全状态。他们的命运取决于人类，所以他们的心还在发抖。只有等到人类真正意识到我们的命运是由这些古树决定的那一天，他们才是安全的。我以为，古树文化的思想应该朝这方面推进。